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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.

關燈
19.

深夜,關著燈的臥室。

溫馨柔軟的大床上,沈清芷抱著白熊玩偶輾轉反側。

男人連日來的種種表現在腦中不斷閃回,她想著想著,漸漸陷入迷惑。

結婚前,徐行簡明確說過他們是隊友,靠利益捆綁,不必談感情。

然而他是怎麽做的呢?

領證特意選吉日,提案會上獨獨對她和顏悅色,聽說她醉酒,急急忙忙出門,緊張到系錯襯衫紐扣……

他會主動背她,不嫌棄她“醉醺醺”的模樣,時不時向她表露親近與溫柔,仿佛他們是一對真正的新婚夫妻。

他是在提前扮演模範丈夫,還是在故意撩她?又或者,他實際上是情場高手,所謂不近女色、冷淡疏離全是偽裝?

腦洞越開越大。

她越想越離譜,最終腦子裏亂作一團,什麽也理不清了。

昏暗中,沈清芷松開圓崽,掀開被子坐起來。她摸開壁燈,靠著床頭冷靜片刻,點上熏香,重新醞釀睡意。

少頃,淡雅的薰衣草香將她包圍,香氣推波助瀾之下,她慢慢進入夢鄉。

-

翌日清晨。

明亮的陽光透過窗簾鋪了滿地,沈清芷睜開惺忪睡眼,輕瞥時鐘。

矮櫃上,數字鐘顯示08:28。

不到九點,還早。

她起床洗漱一番,換好衣服下樓。剛到客廳,家政阿姨朝她招手:“太太,早餐您想吃西式還是中式?”

沈清芷:“都有什麽?”

阿姨從圍裙側兜掏出手機,給她看菜單,“西式有可頌、三明治……”

最終,她選了可頌面包和素食沙拉,外加一杯溫牛奶。

聽完需求,阿姨風風火火進廚房,忙活幾分鐘後給她端來早餐。

沈清芷好奇:“阿姨,您每天準備這麽多,吃得完麽?”

阿姨解釋說:“以前只用準備先生的早飯,基本不會剩。今天第一次給您準備,拿捏不準,所以多做了些。”

“您放心,吃不完的,我會分給劉管家,總之不會浪費。”

沈清芷頷首,表示她知道了。

“還有,太太,我姓李,您叫我李嬸就行。”阿姨微笑道,“我通常白天過來,負責做飯和基本家務。”

“您慢慢吃,我去忙了。”

吃過早飯,忙活了一圈的李嬸再次回到餐廳,幫她撤餐盤。

沈清芷張望了一圈,問:“徐……李嬸,先生在家麽?”

李嬸:“先生出去了。”

“您找他有事?”

“沒什麽事。”沈清芷起身,握著牛奶杯進廚房,順手洗了。

廚房裏,李嬸一拍腦門,“哎差點忘了,先生給您留了話。”

沈清芷往手上塗洗手液,沒擡眼,淡聲:“他說什麽?”

“具體的我也不清楚。”李嬸道,“留言在書房桌上,讓您自己去看。”

沈清芷沖掉指尖的泡沫,用紙巾擦幹手,旋即離開廚房,上了二樓。

書房還是原來那個書房,只是陳設有所改動。書架有更換,兩側是高高的落地架,中間書桌靠窗,空地鋪著地毯,擺上沙發,視覺重心比先前更靠裏。

百葉窗卷在頂端,玻璃窗外一片綠,景色很好。她走近,恰好有一束陽光照進來,光芒落在桌面,映出淡淡的虹色。

沈清芷盯著那道彩虹,伸出手,讓光色落在她掌心。陽光映亮掌紋,隱約可見肌膚之下的青色血管。

她自顧自玩了一會兒,直到太陽曬得手心發熱才停下。

書桌目測比原來那張高一些,桌面幹凈,只摞了幾本大部頭外文書,書籍邊放著一只紫檀筆筒,筒身戧金,上繪一幅竹葉圖,可謂清新雅致。

筆筒下方壓著一張白色信箋,信箋折疊著,一眼掃過去看不到字。

她將信箋抽出,沿折痕向上翻開,幾行清雋有力的字映入眼簾:

謝謝你幫我挑衣服。

祝你諸事順遂。

晚上見。

陽光落在幹凈的信紙上,溫暖和煦,完全沒有秋的涼意。

沈清芷擡頭看窗外。

一簇簇常青藤爬滿院墻,盎然綠意在風中輕輕搖曳,十分養眼。

過了會兒。

她收回目光,將手中的信紙認真疊好,情不自禁笑了起來。

-

傍晚,江越家。

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坐在江越腿上,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的叔叔看。

看了會兒,她害羞側過臉,小聲對江越說:“爸爸,新叔叔好帥哦。”

江越被女兒逗笑,“果果,你再仔細看看呢,他是徐叔叔。”

“徐叔叔”三個字仿若什麽神秘開關,嚇得小盛果一下子呆住了。

“徐、徐叔叔嗎?”

小姑娘做了幾秒心理建設,抓住江越衣襟,緊張地瞥向徐行簡。

眼前人溫柔帥氣,不像她印象中的那位徐叔叔那般冷漠。

盛果笑了笑,從江越腿上下來,慢悠悠踱到徐行簡那邊,朝他伸出手,奶聲奶氣:“叔叔,抱抱。”

徐行簡將小姑娘抱起來,努力保持溫和的微笑,“果果,叔叔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,叔叔帶你去看好不好?”

盛果開心鼓掌,“好!”

徐行簡帶盛果去玩具房挑禮物,客廳裏,剩下江越和妻子面面相覷。

“夏夏。”江越一臉愕然,“是我看錯了,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?”

盛夏托著下巴,煞有介事:“我覺得吧,老徐八成是戀愛了。”

江越擺擺手,“不可能。”

他認識徐行簡這麽多年,除了他媽,從沒見他對哪個女的上過心。

盛夏不以為然,“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。你看他今天穿的那身,風格和以前完全不一樣,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筆。”

“或許——”江越推測道,“他是怕果果哭,特意找了造型師呢?”

盛夏聳聳肩,“你還不了解他嗎?他可不是誰的意見都聽的。”

江越挑眉,“打個賭?”

盛夏笑,“賭什麽?”

“輸了你在上面。”

“成交。”

-

三歲的盛果人小鬼大。

她坐在玩具房裏拆禮物盒,拆到後面特意留了幾個,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徐行簡:“叔叔,果果挑完了。”

徐行簡掃過角落裏零星幾個盒子,“那幾個呢?不要了麽?”

盛果沒搖頭,只是笑:“果果的禮物已經夠多了,剩下的送給叔叔。”

徐行簡:“謝謝。”

禮物在防摔墊上排成三列,盛果站在前邊,歪著腦袋思索了好半天,最後挑了只時下最新潮的戰鬥機模型。

“果果邀請叔叔一起玩!”小姑娘眨巴眼睛,拽著公主裙的蝴蝶結飄帶,興致勃勃道,“叔叔你願意嗎?”

徐行簡點點頭,“當然。”

他將裝有模型零件的箱子抱出來,和小姑娘耐心地坐在一邊,一個零件一個零件組裝,不厭其煩。

半小時後,一架帥氣別致的戰鬥機在他們手底下誕生。

徐行簡看著小姑娘明媚的笑容,驀地想起沈清芷的話——「沒有規定說女孩一定喜歡什麽。」

他深以為然。

小盛果抱著模型愛不釋手,她學著電視劇橋段,假裝自己是戰鬥機機長,有模有樣地演了起來。

不久到了晚飯時間。

盛果依依不舍地放下飛機,讓徐行簡抱著她出去。

再後來。

用餐、切蛋糕、玩游戲。

時鐘一晃走過九點。

徐行簡拿起外套要走,盛夏抱著昏昏欲睡的女兒,故意逗他:“老徐,時間還早,你再多留會兒唄。”

“果果剛剛還念叨呢,想讓帥叔叔給她講森林冒險的故事。”

此時,困到眼皮打架的盛果嘟囔出聲:“想聽徐叔叔講故事……”

“下次吧。”徐行簡微抿薄唇,“家裏有人等我,我得回去。”

盛夏八卦心起:“誰啊?”

徐行簡:“你見過。”

“我見過?”盛夏陡然想起什麽,眼眸似星光驟亮,“十一那天?”

他笑了下,“再見。”

送走徐行簡,盛夏抱著女兒回房,安撫她睡覺。彼時江越拿著溫熱的濕毛巾走進來,隨口道:“問出來沒?”

盛夏擡眼,“你輸了。”

江越:???

“鐵樹開花了?”

盛夏笑,“好像是。”

-

蘭溪公館。

沈清芷帶著一身霧氣出浴缸,還沒來得及穿衣服,手機忽然響了。

“餵?”

她隨手拿了條浴巾裹住身體,靠著墻接電話,“怎麽了?”

手機裏傳來溫和的男聲:“我在回去的路上,有點兒無聊。”

“想和你說說話。”

“你現在忙嗎?”

浴室裏霧氣朦朧,暖光照耀在身上,很暖和,甚至還有點熱。

“不忙。”沈清芷趿著拖鞋往外走,順手關掉浴室燈,“我在家。”

“剛剛洗完澡。”

“想聊什麽?”

話落,男人沈默一瞬。

“你先換衣服。”

說完,電話被掛斷。

沈清芷怔怔地看了眼身上的浴巾,快步走回房間,換了條睡裙。

別墅裝有恒溫系統,室內不受室外氣溫影響,四季如春。因此,她穿露胳膊露腿的絲質睡裙並不覺得冷。

換完裙子,沈清芷將幹發帽摘下,散開長發,回撥電話。

電話接通。

她問:“你今天怎麽樣?”

“小孩兒見你哭了麽?”

“托你的福。”他笑。

沈清芷勾唇,“你看。”

“我就說吧,小孩兒不記仇。他們的世界很簡單的。”

電話裏,男人困惑:“只是換套衣服而已,差別有那麽大嗎?”

她想了想,回答:“服裝只是一方面,重要的是整體狀態。”

“小孩子的世界比較單純,你看起來溫和好接近,她自然會卸下心防。”

“修過心理學?”

“沒。”她笑,“經驗之談。”

“我小時候遇到過一位房東大嬸,她長得又高又壯,常年眉頭緊鎖。她收租從不給人好臉色,說話嗓門也很大,我周圍的小夥伴沒有一個不怕她的。”

“你怕她嗎?”他問。

沈清芷翻了個身,趴在床上。

她莞爾:“我不怕。”

“因為——”

“我見過她笑,她笑起來有笑紋,像貓咪一樣,很可愛。”

“大嬸偷偷送了我一套水彩筆,讓我別把她的秘密說出去。”

“後來我才知道,她一個人住,裝出不好惹的樣子是為了保護自己,也是為了省去某些不必要的麻煩。”

底層生意場,好說話的獨身女人往往意味著“好欺負”、“可以占便宜”。她想徐行簡應該懂,便沒挑明。

果然,他道:“她很勇敢。”

頓了片刻,“你也是。”

陡然被誇“勇敢”,沈清芷有些懵。她怔了兩秒,小聲:“我哪有?”

電話裏,男人沒回。

他過了會兒溫淡開口:“我到門口了,準備停車,待會兒再聊。”

沈清芷聞言放下手機,掀開薄被下床,鬼使神差地走到梳妝臺前,挑了只蜜桃味的唇膏,薄塗了一層。

塗完唇膏,她擡眸看鏡中的自己,連忙抽了張濕巾將膏體擦掉。

呆楞片刻,門外響起敲門聲。

她擰開爽膚水,假裝出在護膚的樣子,輕輕應聲:“請進。”

半天沒人進來。

沈清芷納悶,她走到門口,將門打開一條縫,看到了門邊的禮物盒。

她將盒子抱進屋,打開。

裏面是相機,Leica微單。

市價五萬五左右。

相機旁放著張卡片,寫著:

謝禮,務必收下。

她將相機從禮盒裏拿出來,熟門熟路調整參數試拍,滿意地笑起來。

幾分鐘後,沈清芷趿著拖鞋,穿過熟悉的走廊尋人。她搜尋大半圈,終於在書房門口與人狹路相逢。

男人一身休閑裝,毛衣外套軟軟糯糯,給他整個人添了幾分慵懶感。襯衫領口隨意系著條深色領帶,目光稍擡,能輕易看見他性感的喉結。

沈清芷飛快地看了他一眼,繼而難為情地低下頭,“謝謝你的禮物。”

“這款相機……”她的手指緊扣機身,氣息稍稍有些不穩,“我很喜歡。”

視線裏,男人忽然往前擡腳。

她下意識後退。

匆忙間左腳踩到右腳,身體重心不穩,冷不防晃動起來。

她單手抓緊相機,松開一只手,本能去抓門框,沒曾想男人比她快一步,率先攬住了她的腰。

再然後,他們抱了個滿懷。

她驚魂甫定,沒敢動。

巧的是,他也沒動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。

沈清芷握著相機的手微微發酸,她拍了拍他後背,柔聲喚他姓名。

“徐行簡。”

摟在她腰間的手明顯僵住。

下一秒,他松開她,略帶歉意的低音落在耳畔:“抱歉。”

沈清芷深呼吸,“沒事。”

“你也是好心。”

她想擡頭,手腕驀地被扣住。

男人握住的地方往下一寸,有一片紅痕。從印痕的輪廓來看,是被相機壓的。

徐行簡從她手上拿過相機,拉著她往沙發那邊去。沈清芷擡眸瞧他,只看得到他安靜的側臉,辨不出多餘的情緒。

他們並排坐下。

徐行簡細心幫她檢查手腕,她默默調整呼吸,“過會兒就好了。”

他嗯了聲,松開她的手。

沈清芷以為這樣就結束了,結果下一秒,男人擡眸,和她對上視線。

他看著她,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,隱隱露出侵略性,如同蟄伏的獸。

沈清芷僵在原地,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。她不知道徐行簡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她,仿佛要把她吃了一般。

是她惹到他了嗎?

惶惶不安之際,他忽然笑了下,眼神瞬間溫柔起來,“怕我?”

沈清芷微抿著唇,平靜的心遽然跳動,速度越來越快,“沒有。”

“我才不怕你。”

瞧見女生暈著緋紅的雙頰,徐行簡不自覺勾唇,忽然想逗逗她。

他故意伸手松了松領帶,壓低聲音:“不怕的話,那就證明給我看。”

事情走向愈發離譜。

沈清芷咽了咽喉嚨,不知所措地聚焦瞳孔,看向男人那張近在咫尺的臉。她要怎麽證明?他想她怎麽證明?

思索的片刻,她忽然想起早上的字條。他說“晚上見”,這句話放在此時的氛圍裏,更接近“我想見你”。

思及此,所有緊張的情緒驟然有了出口。她凝眸,靜靜地看著男人,腦中閃回他們過去一個多月來的相處碎片。

她想著他們之間的機緣巧合,他說過的話,他看她的眼神。

勇氣在這一刻升到頂點。

於是,她伸出手,抓住他的襯衫領帶,輕輕往後一拉。

男人因為慣性往前倒,這時她擡起頭,十分迅速地吻了他……

……的側臉。

下一瞬,她被他的身體撞到,不受控制地往斜後方倒。

最終,他倆以一種格外暧昧的姿勢躺倒在沙發上。徐行簡用手護住她的頭,她的耳朵緊貼他胸口。

隔著毛衣和襯衫,她隱隱約約聽見他的心跳聲,飛快而有力。

蓬勃的熱息包裹著她,刺激得肌膚發燙。沈清芷不敢擡頭,弱弱地說了句:“現在你相信了嗎?”

“相信什麽?”

他抱著她開口,聲音像是被醇酒浸過,清冽好聽,帶著點啞。

“我不怕你。”她說。

女生的聲音軟軟糯糯的,像是一支柳條,撥開徐行簡平靜的心湖。

他想借機多抱她一會兒,又怕她誤會自己是浪蕩無禮的登徒子,最後還是選擇快速起身,將人扶了起來。

他坐正,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,回答她的問題:“我信你。”

另一邊。

沈清芷偷偷瞟了他一眼。

男人面上氣定神閑,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。

她失落地從沙發上起來,拿起小茶幾上的相機往外走,一面走一面懊惱自己剛剛不該自作多情,不該沖動。

腦中天人交戰。

此時,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溫潤好聽的男聲:“阿芷。”

沈清芷回頭,“嗯?”

高大帥氣的男人站起來,一步步走向她,“你明天有空麽?”

“下午有空。”

男人微微一笑,悄無聲息拉起她的手,掌心的溫度傳遞至她心中。

緊接著,她聽見他說:“既然如此,我們明天去約會,好不好?”

知道自己沒有會錯意,沈清芷點點頭,紅著臉回了句“好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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